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眠春山 第50(2 / 2)

他太知道了,他能不知道皮客压价吗,但一年年瞧下来,他也麻木了,有好皮子拿上门就收,没有就去外头买。

但是听着姜青禾这么说,他心里又很不是滋味,像灌了酽醋的葫芦被扎破了口子,全都倾倒出来,酸溜溜的真叫人难受。

大使的心里充斥着浓烈的酸意,理智却逼他开口,“俺们这从没有收这种皮子制革的,算了算了”

他没说完,叹口气,冲着外面喊道:“,阿顺呐,你去找找副使。”

“俺一个人做不了主,听听副使咋说吧。”

副使来得很快,他是个面容更为憨厚的男人,他大嗓门问,“咋了,嚯,你们三个来卖皮子阿,拿来俺瞧瞧。”

姜青禾把那一堆各有问题的皮子抽了几张给他,副使拿到手脸色僵硬,他不自觉收了音量,瞅瞅他们,“拿错了?害,拿错皮子不要紧,回去换嘛。”

大使拉他到一边,跟他嘀咕了几句,副使出来后揉着脸,他坐下说:“俺们这制革吧,主要是给屯边的将士做鞋,又叫皮甲履,分生熟皮。”

“熟皮的都是好料子,这种做出来的俺们喊革千,生皮可以稍微差点,这种履做出来是革踏,都给将士过冬穿的,你说料子太差对得起人家吗。”

但他话音一转,“当然熟皮也是得分的,要是不带毛的俺们叫光面皮,带毛的就是裘皮。你这带来的皮子嘛,做裘皮是万万不能的,但是光面皮的话…”

姜青禾听出点名堂来,她抽起张羊皮,翻转过来,两手拉开给他瞧,“要是那种春夏皮,皮板没半点好的,哪里敢上门来。您瞧这个板皮,肥厚吧,虽然皮毛确实生了不少疖子,但是制革我能说,绝不会穿几次就开裂。”

“将士们要穿好靴子的理我都懂,可以做鞋底面呀,这种也牢固,还能用这皮子做活里活面的袄子,拆洗下来再换都成,最要紧的是,绝对便宜。”

“有多便宜?”副使两眼放光。

这个价钱来之前大伙都商量过了,姜青禾说:“一块老砖茶四张满口羊的皮。”

价并不是定死了的,都有往下还的余地。

副使也觉得可行啊,本来好皮子的价就要贵,做一双靴子有时不止要一块大皮。皮作局有成熟的工匠,将这堆皮子的皮毛全都削掉,胡杨碱脱脂,再制革的话也能用。

他拉拉皮子,弹劲很不错,虽然皮毛差,但他不要毛的话,这个就不是问题了,最最要紧的是,这个价钱合适。

谈钱可能皮作局还有点为难,但谈砖茶,皮作局最不缺的就是茶。

但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,这堆皮子便宜是便宜,再来上千张他们也能吃下,但是之后呢,年年都收不好的皮子吗?

他们又不是冤大头。

大使问,“这堆皮子俺们全要了,好皮子会自个儿送上门?”

他最关心这个问题,别到时候被一顿忽悠,破皮子啥的全给包圆,人家把好皮子转手卖给了皮客。

“不如换个地方谈一谈,”姜青禾指指外头,“我想请两位一道去皮货集,去问问那些卖皮子的人是怎么说的。”

“我昨天问过两边都收起皮子来咋办,有的人说没有交情那肯定谁价高卖给谁。但是你们要是能收破皮子,他们告诉我,打折的牛肋巴往里偏。”

这话的意思是无论咋样,人总是会偏向自己人。

“如果没办法决定,那就去皮货集瞧瞧吧。”

这个要求让大使跟副使面面相觑,但商量后还是决定走一趟,做决定不能那么草率。

不过副使出门前问姜青禾,“你不是俺们这地来的吧?”

姜青禾坦然,“我是春初来这的。”

“俺说一听就不对味,咋来这地没多久,跟牧民交情都处那么好了?”副使试探着问。

姜青禾大大方方告诉他,“因为卖皮子的有我的朋友,所以我们就跟秋鸡娃子下蛋,仅腔腔儿努似的,厚着脸皮来了。”

大使和副使相互瞅瞅,都听出点名堂来,点他们呢,人家才来半年多都肯厚脸皮奔波。他们在这活了那么多年,就为几个抬高价的皮客,而瞻前顾后,真是老了。

两人商量着先往门前走了。

屋里的王盛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,他叫唤,“祯阿,你快来扶俺把,俺腿麻了。”

徐祯正襟危坐那么久,他也迈不动步了。

而姜青禾擦了把手心的汗,望着这揉着腿的两人说:“丢人。”

王盛压根控制不住自个,他扶着桌子跺了跺腿,然后小声问,“你叫两位大使去皮货集,都安排好了?”

“安排个啥,”姜青禾摇头,“啥也没有,我连他们会说啥也不晓得。”

王盛想掐一把自个儿的人中,啥都没安排就敢领着人,俺的天爷欸。

“你就不怕事全搞砸了,”王盛压低声音,他的心怦怦直跳,一想到大伙说了点啥,到时候全都泡汤,他就眼前犯晕。

姜青禾啧了声,“你瞅你,饿死胆小的,胀死胆大的你听过没,你到时候不会找巴图尔带头喊几句阿。”

难道特意安排好的,人家能感受不出来,还是说叫牧民学些好听的话?这些太虚伪,她更相信真心换真心。

她又说:“徐祯你快来扶我一把。”

她也有些腿软,刚都是强撑出来,徐祯连忙扶着她上了车。

坐在车里时她开始复盘,说实话她确实莽撞了点,做事谋取东西时应该更周密,有些话可以说的更好更委婉。

但她又想场面话能说一时,难不成还能一直说,又不是对着油滑的商人。她想想,还是朴实的语言更能打动人,当然下次行事前,她也有了经验,会更加谨慎。

从贺旗镇一路抄小道,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个时辰,到地已经晌午后了。

皮货集的人不少,即使来自近山口的大风猛烈吹拂着皮毛,好些牛马都抬腿瑟缩嘶鸣,生皮的味道混杂着芒硝,藏语蒙语方言交叠着,买卖双方语言不通也手舞足蹈地交流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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