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泛着股药味。
&esp;&esp;这些天来,他鼻子都坏了,只闻得出药味。
&esp;&esp;风采青咽了几下,艰难出声:
&esp;&esp;“……我会死吗?”
&esp;&esp;二十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好笑的话,耸了一下肩:
&esp;&esp;“不会吧,老天爷一般不让你这种人简简单单死掉。”
&esp;&esp;这种人?哪种人?
&esp;&esp;风御史再度努力,嗓子却像是被火炭噎住了,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说出一个字。
&esp;&esp;二十二看着他和自己较劲的样子,面罩下面似乎又在笑:
&esp;&esp;“不过,你这可是心病。”
&esp;&esp;“让你别多想,你偏要多想。”
&esp;&esp;“这下难好啦——”
&esp;&esp;他抛下这句话,竟一刻也没再停留,推开门大大方方出去了。
&esp;&esp;月光越过他肩头,投进逼仄小室,照得一片大亮。
&esp;&esp;风采青又醒了会,就在那包新药的药香中沉沉睡去了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再见面竟是两三年后。
&esp;&esp;风采青记不得是哪一天了,他的记忆全乱了。
&esp;&esp;只记得血、血、擦不净,抹不去的血。
&esp;&esp;暴雨的夜里,二十二撞开他的窗,泼进来满榻的水。
&esp;&esp;身形摇摇晃晃撞在地上,发出巨大声响,再不复往日的轻盈。
&esp;&esp;风采青慌乱去扶,只摸到他衣服毁了大半,肌肤冷得像是死人。
&esp;&esp;“……别点灯。关窗。”
&esp;&esp;暗卫的声音艰涩而哑,喉咙似乎也受了伤。御史不得不凑到他唇边去,才能勉强辨识出一二个字。
&esp;&esp;风采青撒开手,匆匆合上了窗。
&esp;&esp;扣锁刚才被撞坏了,他只能找了东西勉强硌上,雨从缝隙往里渗。
&esp;&esp;他一转回去,二十二立刻牢牢抓住他的手,五指收紧得铁爪一般:
&esp;&esp;“我说,你写。”
&esp;&esp;“’吏部左侍郎到谦,暗通边虏,卖官鬻位,买卖幼童,诬构良善!……咳咳、奉德一十八年,为郎中时,京察舞弊……唔!”
&esp;&esp;他倚住御史的肩,猛咳了几下。
&esp;&esp;幽微光线中,风采青在咳出的那摊血中看见了些内脏碎片,瞳孔猛缩。
&esp;&esp;“到书房去、我写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
&esp;&esp;他不敢点灯,也不敢将靠在他身上的人拽起来。
&esp;&esp;不过一段时间不见而已,再见时为什么变成了这幅狼狈样子!
&esp;&esp;二十二却摇头,倒进他怀里,不答他的话,自言自语道:
&esp;&esp;“多数证据已经进宫,不需你。天亮前,你得把文书送到朝上,给陛下,给所有人看……”
&esp;&esp;“圣人?你为圣人做事?!”
&esp;&esp;风采青的头脑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明,顷刻间领悟了他的意思。
&esp;&esp;“嗯。明日到宫门,会有人迎你。咳咳。”
&esp;&esp;暗卫往他怀里缩了缩。
&esp;&esp;风采青听过,失血过多的人就会觉得冷,冷了就会恍惚着去找热源,别的什么也顾不上。
&esp;&esp;他想问圣人的事,想问几年前沈帝师的事,想问对方身份的证据,又想去点火取暖。
&esp;&esp;可二十二抓住他,不让他动,他也只能手忙脚乱地回抱回去。
&esp;&esp;摸摸索索间,触到一道狰狞伤口。
&esp;&esp;在腹部,贯穿到背,成了一个大洞。似乎用火药做过处理,又将内脏勉强塞回去了,可血还是无休无止地往外流。
&esp;&esp;“……!”
&esp;&esp;风采青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伤势,一时间头晕目眩。
&esp;&esp;二十二窝在他怀里,鼻间哼出一道气音。
&esp;&esp;这么听,倒像是笑着的。”没牌子,别找了,求你单信我一回吧。”
&esp;&esp;即使仅有两面之缘,风采青对此人的性子也摸的清清楚楚。
&esp;&esp;若是全盛的时候,这人一定眼睛一弯,嘲他这么摸来摸去是轻薄。
&esp;&esp;可他耳畔现在只剩下愈发无力的呼吸声。
&esp;&esp;风采青想说些积极的话,想去找伤药,或是酒。
&esp;&esp;但任他如何嗫嚅,如何试图拖着人一同起身,二十二也只对他说:
&esp;&esp;“别动啦。”
&esp;&esp;风采青抹了一把脸,不知脸上是眼泪还是对方的血。
&esp;&esp;他没见过死人,但他知道,眼前人的命数一定将要尽了,任他再做什么也难挽回。
&esp;&esp;他又悲痛,又害怕,他怕过京城中看不见的恶潮,却不曾直面过这样的鲜血淋漓。
&esp;&esp;人比野兽多了衣裳冠帽,可是遮蔽之下仍是如此脆弱柔软的躯体。
&esp;&esp;活着时就温暖,死去了就冰冷,与任何其他的生灵都相同。
&esp;&esp;“其他的,别人会和你说。”
&esp;&esp;二十二不再说话了,微弱地喘着,抱他抱得很紧。
&esp;&esp;原是不相熟的的两个人。
&esp;&esp;却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死死相拥,好像对方是自己存于世间的唯一依凭。
&esp;&esp;风采青觉着自己怕到了极致,忽然又冷静下来了。
&esp;&esp;他不知道面对将死之人该是什么样的表情,可他听见自己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