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虽说这个岁数的女孩子都爱美，可打扮成这样还是太过夸张；
&esp;&esp;若是走出门去，必定显眼到了不容于世的程度。
&esp;&esp;她半低着头， 闷闷盯着风采青，盯得这位六品朝臣一阵心虚，花了一时半刻才确认自己确实不曾见过她。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她绞着帕子踟蹰，下眼睑缩动了一下，转开眼睛。
&esp;&esp;“……我是二十二。”
&esp;&esp;藕荷色的帕子扑一声响， 被她尖尖十指戳出几个窟窿。
&esp;&esp;“——我们知道你。”
&esp;&esp;说完这句话，她就不再看风采青，转向皇帝和帝师的方向，神态转为恭敬。
&esp;&esp;“帝师，沈家遣沈雁姑来了，要见您。”
&esp;&esp;沈厌卿轻轻“啊”了一声，无奈笑出些气音，道：
&esp;&esp;“还真是事情都赶到一块去了。”
&esp;&esp;风采青一怔， 知道是有事， 自己不便打扰。
&esp;&esp;“陛下， 帝师，我……”
&esp;&esp;皇帝不答他， 只看向帝师，似乎在询问意见。
&esp;&esp;杏红衣服的帝师则展颜一笑，动袖招他两下，示意他留下旁观。
&esp;&esp;“早晚要一起做事，也不是划党分类的时候了。你——就在这听着吧。”
&esp;&esp;风采青应下，待要站到一边去，一回头却见宫人为他设了座位。
&esp;&esp;“这、这——”
&esp;&esp;他不敢坐，急急回身。
&esp;&esp;帝师却噙着盈盈笑意看他，双手揣进袖中。
&esp;&esp;“有什么受不起的？坐吧。”
&esp;&esp;“就当谢你，代我帮衬陛下这些年。”
&esp;&esp;“若没有你，那些麻烦还真不好办呢。”
&esp;&esp;秦家的旁枝，条条都扎进新王朝的深处，夺着雨露，吸着血。
&esp;&esp;哪怕是惠王的死，也没能让他们蓬勃的野心有半刻停歇。
&esp;&esp;只是隐蔽起来，遮掩过去，叫人摸不见也找不到……
&esp;&esp;一旦寻到了哪怕半点破绽，就必须立刻出剑；
&esp;&esp;填再多的人命、再多的代价，也不能放过那一个瞬息。
&esp;&esp;谋略无论如何趋向完美，毕竟会有缺漏；人力即便抛却生死，终究还有尽时。
&esp;&esp;局外的七品小吏与影卫首席的偶然相识，竟在几度春秋后补上了这天网的最后一块碎片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二十二引进来一个女子，婢女打扮，衣服颜色素而深，鬓边却插一支颜色亮眼的珠钗。
&esp;&esp;沈厌卿心中了然：
&esp;&esp;这是她们家主的首饰。
&esp;&esp;别在她头上，就意味着她能代家主说话。
&esp;&esp;女子跪下问安，动作轻缓，膝头触地听不见一点声音。
&esp;&esp;风采青一见这就敏感起来，知道这又是个身上有功夫的。
&esp;&esp;上了这么多年朝，还是第一次发现，身边处处都是高人。
&esp;&esp;看来庙堂之间亦有江湖啊……
&esp;&esp;“沈家雁姑，见过陛下、帝师。敬祝陛下万岁，帝师千岁。”
&esp;&esp;“见过首席，见过风经历。”
&esp;&esp;她连着说了这一串，语速很慢，不见停顿。
&esp;&esp;似乎认识在场所有人是京城某某小家族某某侍女的必备知识，没什么奇怪。
&esp;&esp;风采青见她认识自己，一阵惊诧，心中快速回忆起沈家相关的事情来。
&esp;&esp;自沈帝师离京，沈家就几乎销声匿迹，一点动作也没有了。
&esp;&esp;偌大一家子人，竟连婚丧嫁娶的事情也无，终日安安静静，也不与外界交往。
&esp;&esp;旁人都道，这是报应。
&esp;&esp;有识之士却都知道，这不过是嫉妒而已。
&esp;&esp;当年帝师称是“认祖归宗”，与京城沈家联了宗，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，办的不大。
&esp;&esp;就这样还常常被私下取笑：
&esp;&esp;人人都知道沈厌卿出身再贫寒不过，也没什么亲人线索；
&esp;&esp;忽然多了一家子人，只怕是为自己身份自卑，站在朝廷上矮人一头，怕揽权时发挥还不足，刻意去强求的！
&esp;&esp;沈家也是没骨头，见着杆就顺着往上爬，不见一点士族的端庄矜持。
&esp;&esp;初入仕途的风采青那时还腹诽：
&esp;&esp;只怕这样的好事找到这群人家里去，个个都比沈家还殷勤。
&esp;&esp;家里无缘无故多了个少傅，又是皇帝的老师，傻子才不愿意呢！
&esp;&esp;帝师开口，小皇帝也没有意见，很顺遂地批了，沈家就此多了一个长辈。
&esp;&esp;一联过宗，沈厌卿的手就伸到了沈家里头去，闹得一阵天翻地覆，热闹非常。
&esp;&esp;帝师一边在朝中诛除异己，一边打压皇亲，一边还有空折腾自己新认下的家人；
&esp;&esp;等到局势初稳，沈家的话事人已换过了几茬，最后定下来的家主竟是个小姑娘。
&esp;&esp;——二小姐沈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