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以为只是几天的分离,最多一个周末的缺席。dante拿着程汐公寓的备用钥匙离开时,心中满是对下次见面的规划,细致到该带哪家新开面包店的可颂。然而,现实的齿轮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卡壳。
回到麻省理工的实验室,迎接dante的并非预期的收尾签字,而是一片狼藉的数据和凝重的气氛。ark,一位资历比他还深、即将博士毕业的前辈,在进行关键的量子结构合金成分标定时,将一个小数点后的数字漫不经心地挪错了位置。一个微小的失误,却如同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,引发了连锁崩塌——整批次的样本数据被污染,近两周的心血连同昂贵的材料付诸东流,所有依赖这些数据的下游实验全部停摆。一切必须从原点,不,甚至是从负数开始。
ark站在威尔逊教授的咆哮和dante冰冷的注视下,面如死灰,无与伦次的道歉。dante没有时间去追究责任,他立刻接手了残局,重新设计实验流程,指导团队进行样本提纯与复核,校准那台出了问题的精密仪器。一时间,他像是被钉在了波士顿,实验室成了他的第二个家。别说周末飞回纽约,就连喘息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极致。
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故障无限拉长。别说周末飞回纽约,就连原本计划的下周初返回也成了泡影。日历翻页,二月悄然滑入叁月,dante依旧被困在波士顿的实验室里,焦头烂额。
纽约与波士顿之间的物理距离未变,但无形的隔阂似乎因这延宕而滋生。
他们的联系并未中断。dante依旧像之前那样,用尽一切缝隙填补两人之间的空间。清晨的问候,夜晚的道别,工作间隙分享的一张窗外风景,或是实验数据图上一段潦草却充满热情的标注。他努力维持着那份炽热的、几乎是侵略性的存在感。只是,屏幕那端的疲惫日益显现,无法全然掩盖。有时视频接通,程汐能清晰看到他眼底新增的红血丝,或是下颌冒出的、来不及打理的浅淡胡茬。他说话的语速依旧很快,眼神依旧专注地锁着她,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,像水墨般晕染开。他会强打精神和她聊设计,聊纽约的天气,聊她工作室的趣事,可偶尔,在她话音落下的间隙,他会短暂地失神,眼睑沉重地垂下,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。
“ark那个笨蛋……算了,不提他。等忙完这阵,我一定第一时间飞过去,好不好?”某次深夜通话,他揉着眉心,声音沙哑地解释,“别担心,姐姐,我会尽快处理好。”
他越是轻描淡写地带过,程汐心头那股异样的抽紧感就越发清晰。不是怜悯,更像是一种……不适应。一种看到他那总是燃烧般的生命力暂时蒙上阴翳的不适应感。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替他开脱:繁重的研究,跨城的维系,对他这个年纪而言确实是巨大的负荷。他并非刻意疏离,而是真的被困住了。这念头让她对自己感到陌生——她何时变得如此……体谅了?
“知道了,先忙你的。”程汐听见自己的声音,比预想中要温和,“你别太累了,记得按时吃饭睡觉。”
他隔着屏幕笑起来,眼角的疲惫像细微的裂痕,短暂地被笑意掩盖:“看到姐姐就不累了。”